近日佛门清净地，闹出帐目不清。佛家有所谓「劫」，来自梵语「Kalpa」，或译「劫波」、「劫簸」，「劫」是略称，原指极长的时间单位。佛教认为，世界有成、住、坏、空四劫，在坏劫末期，会有水、火、风三灾摧世界，然后重新开始，如此周而复始。这种灾难，即所谓「劫数」、「劫灾」。人们后来把注定逃不过灾难，称为「在劫难逃」、「劫数难逃」。有趣的是，围棋也有「劫」，指弈棋双方在同一处各自围住对方一子，此处棋眼从属未定，你争我抢，反覆提吃，称为「打劫」。佛家之「劫」，既避不过，也断不了；围棋「打劫」，则输赢未定，祸福难料。清人王椷写过一篇〈劫数焉逃〉，情节跌宕，构思奇巧，既有佛家在劫难逃的意思，又有围棋胜负未卜的味道。

劫数焉逃（《秋灯丛话》）

爱余邑[1]有数人行道中，风雨骤至，趋[2]避古寺。雷霆大作，旋绕寺侧。

众相谓曰：「有应遭雷击者，当自首，聚死无益也。」适寺外有石磨，一少年指示[3]曰：「我辈各出，绕磨一週，以听天命[4]。」互相推逊[5]，少年挺身先出，雷声如故。众以次出，俱无恙，各趋入。

独一老者战栗[6]不敢前，群譁[7]曰：「劫数焉逃[8]？速出，勿相累！」老者哀祈不已，众怒，举而掷诸外，忽轰然有声，殿宇倾塌，寺中人无一免者。

◆注释：

[1] 余邑

我家乡。作者王椷，山东福山人（今山东省烟台市福山区）。

[2] 趋

快步走。

[3] 指示

指给人看。

[4] 听天命

即听天由命，听从上天或命运的安排。

[5] 推逊

谦虚，谦让。这裏指互相推让。

[6] 战栗

又作「战慄」，因恐惧、寒冷或激动而颤抖。

[7] 譁

又作「哗」，大声吵闹，人声嘈杂。

[8] 劫数焉逃

见引文。

文：洪若震 - 香港中文大学中国语言及文学系讲师，主要研究文字学、古代文献和古典文学，长期从事语文教育，着有《生鬼文言文》系列。

图：锺锦荣